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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就此别过（第1页）

别说，这连家的床还是挺舒服的，昨夜一碗粥入肚，就香香的睡到了天亮，这一大早还是给人叫醒，才起了床，要不是别人家，还真想多睡会。只是这宋离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动不动就找师兄，问他就说“与你无关”，问师兄就说是“私事”，两个人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至初，马车都到门口了，你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就来了。”

唐至初刚找到昨日自己的衣服，刚换上，门外就传来楚晓的叫喊声，于是她随手将头发一挽，拿了根簪子一别，就开了门出去，脚刚踏出去就被吓个半死，头带着身子都抖一抖。“你干嘛呢阿亡，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至初，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我还要干活，没法去门口给你送行，所以只好来这里跟你道别。”唐不亡一脸愧疚，真诚地看着唐至初。见她今日换了身行头，不似昨日那般穿着华丽，但也落落大方，清爽可人。这青衫在身，若配上一剑，戴上一斗笠，就像一个女少侠一般。“一路顺风，至初。”

道别？送行？一路走好？这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唐至初赶紧打住，生怕他下一句就哭着来一句“节哀顺变”，她拍拍唐不亡的肩膀。“放心吧阿亡，路上这么多人呢。况且我又不是回白云山，我是回去临川堂，我还要在临川待上两年，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我听说临川堂条例很多，纪律分明，戒备森严，很难再出来的。”

唐至初正想再说，却一眼瞟到不远处的宋离苏，只见他面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这一眼，唐至初就明白他是来催人的，一股笑意涌上来，她嘴角上扬，连眼睛都弯了个弧度，垫了踮脚，伸着头，这话明明是说给唐不亡听的，眼睛却片刻不离宋离苏。“出不来那叫牢狱，放心吧，哪里都关不住我，我以后常溜出来会找你玩的，我先走了啊，拜拜——”她一边挥手，一边小跑，向宋离苏奔了过去。

“至初——”他唤一声，本是想说的话，却在人儿那一回眸间，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候脑海里只剩下眼里人的一颦一笑，思虑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再见。”待人走后，他才想起，他想说的是“可要记得来找我”。可那时人已经走远了，而主事也迎面而来，他赶紧跑开，干活了去。

“宋离苏，你怎么会来找我？”唐至初走在他身旁，这眼里不瞅着路，净瞅着宋离苏，说来也怪，宋离苏明明不苟言笑，可是她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倒也不是他长得很好笑，是莫名得开心，许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她就喜欢好看的东西。

“看路。”宋离苏这眼睛虽是直直盯着前方的，可是这让他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却是清清楚楚，他就算是不看，也知道唐至初此时的表情如何。

“我师父说了，说话的时候要看人，这是礼貌，你跟我说话，你也要看着我。”

“不要。”

“不要就不要，没礼貌的家伙，找我什么事啊？”唐至初撅起嘴，像是有些嫌弃般，往后缩了一下头。

“四叔找你。”

“嗯？”四叔？唐至初歪了一下头，又缩了缩脖子，捏捏自己下巴的肉，又看了看宋离苏，这看似平静的表情后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她斜着眼睛，学着白云山那些仵作，有模有样得打量了宋离苏一番，想知道了什么一般，肯定得点了点头，最后得出结论——宋离苏肯定懒得告诉她四叔找她何事。于是忽然拽起宋离苏的手腕，跑了起来，四叔我们来啦。

这宋离苏被莫名奇妙被人一拉，这心跳都漏了一拍，这人真是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原想甩开，奈何她力气大得很，他又怕自己太过用力，将人伤了，只好作罢，就这样被拉着跑了一路，一直跑到了门口。跑了这么一路，她只是呼一呼气，摸摸头上的汗，但呼吸平稳，仍是精神抖擞，精力充沛的模样，大笑露齿，喊道：“四叔——”。

而小手依旧抓着他，他脸沉了下来，将不满藏在了他的语气里，还有那微微合拢的眉头。“松手。”但那人似乎察觉不到，依旧乐呵呵得松开了手，一句也不说，就朝四叔奔了去。

这人像是在规矩的对立面长大得一般，口无遮拦，咋咋呼呼，大大咧咧，动手动脚，天生就长在了他的不满上，一见到她就心烦，可她却偏偏随处可见。

“小丫头，这是四叔在临川的庙里给你们两个求得平安符，你们一张压在枕头底下，一张带在身上，知道吗？”唐至初将两张红布做的符接过来，上面是她没见过的符文，这一看倒是有些好笑。“四叔，看不出来，你还信佛啊？”

“小丫头，吃一方水土，信一方神明。求个平安符给你们带在身上，保不保平安是一回事，主要是让家里人安心点。”宋樊将宋离苏那两张叠成三角状，一张装进香囊里，一张放在了宋离苏手心。这脸上也笑得不如平时那么开心，只是微微有些笑意，又好像是平日里的习惯，说话时嘴角上扬，无关喜乐。“小丫头，苏苏，你们两个也算是有缘，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一定要互相照应。外面不比家里，你们自己凡事留个心眼，注意着点。这日子说慢也快，眨眼就过去了。小丫头，这两年，我们苏苏就劳烦你照顾了。”

唐至初看他有点伤感的模样，拍拍胸膛保证。“放心吧四叔，我师父说了，受人恩惠，不忘图报。你给我平安符保平安，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宋离苏的。”

宋樊嘴皮子抽了抽，忽然间嘴角往下，这眼睛半眯着，发出“呜”的一声。“太感动了小丫头，来，四叔抱抱。”说着伸手就来抱，霎那间两把未出鞘的剑交叉挡在了宋樊身前，吓得他脖子往后一缩，左看看正颜厉色的宋离苏，右看看严乎其然的萧竹殇，“呵呵”几声，僵在本空的手也收了回来，前后甩一甩，讪笑着，往后退了几步。“男女授受不亲，我懂，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呵呵，呵呵。”

两个将剑鞘收了回去，萧竹殇将唐至初拉到身后，行了个礼，以表歉意，但说的得体，做的有礼，这表情却看不出有几分歉意，不过宋樊也不敢造次，乐呵呵就过去了。萧竹殇将唐至初拉走后，宋樊才稍微有了点正经样。“苏苏，四叔跟你说的话你可要记好，一定要时不时给家里人写信，我知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跟你那个老爹简直一模一样，不爱与人交谈。只是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多交几个朋友，我和我老爹你爷爷还有你娘，也放心。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们，四叔给你报仇，别整什么报喜不报忧。你若是没空，一个月写一次就罢了——还有，你娘的事四叔会帮忙看着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第一时间托人给你带话，你就安心待着。”

“嗯，走吧。”宋离苏听了半天，只应了一声嗯，脸上也没多大变化，宋樊觉得他至少得掉两滴泪，毕竟自己一番话听了都让人感动，可这臭小子没点反应就算了，还赶人走，他嘴唇闭闭合合也骂不出什么来，只好拉着身后的宋然，气愤地让他来说。“然然你看，你看这臭小子，都是学了谁！学了谁啊！？”

“四爷别气，离苏从小就这样，心里一难受，话就少，是吧，离苏？”宋然挡在宋离苏身前，生怕一不留神他就被揍了，挤着眼睛疯狂暗示他，希望他能点个头或者应一声，但他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包裹问。“这是何物？”虽转移了话题，但至少少了一场血光之灾，宋然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个是我和四爷昨日挑的一些小物，还有一些吃的。”

宋离苏将包裹接了过来，沉甸甸的，应该装了不少东西，他点了一下头。“多谢。”

这宋樊对他向宋然道谢，对自己却没一句好话气得够呛，宋然一句“离苏对越亲近的人越是不善表达”给他解了气。于是他们就此别过，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宋离苏一直盯着那辆马车，眼神里应该是不舍，连表情都微微有了变化，你细看，会觉得那脸上，多了一股叫做人情味的东西。但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你再看，又觉得只是一时的错觉。那马车跑得够快，这一大早街上也没什么人，不一会儿就剩个小点，于是唐至初拍拍他的肩，声音放低了些。“走了，宋离苏。”

宋离苏同唐至初上了连家安排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他，萧竹殇，还有其他二人，他微微点头，以示招呼。唐至初闹着要去驾马，于是往外面坐了去，萧竹殇见早上太阳不大，便随了她。透过帘子，他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手里拿着什么往前一挥。“驾，送公子们回临川堂——”接着耳边传来几声爽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