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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那年元旦（第2页）

年年的说法让安澜乐得止不住笑：“这么说也行，宋朝皇帝行仁政，北宋时期百姓富足，官员生活也相对安逸，可能确实比较懒吧。”

年年感叹：“不是比较懒，是特别懒，连人家唐朝的歌名儿他们都扒出来往上头套，真的太懒了。”

安澜笑得脸颊都酸了，捏着年年的脸蛋说：“年年，你这脑子成天都在想什么，连我都闹不明白了。”

年年说：“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说生查子是人家唐朝教坊里传出的歌名儿吗？”

安澜说：“对，不过，我觉得，把一首广为流传的教坊曲做为固定的词牌使用，可能不是那些诗人词人太懒，而是因为过去那些朝代，识字的人特别少，吟诗作赋被视为很高雅的事情，有机会读书识字的人，都会努力学习写诗词文章；作曲则只有乐工伶人才会干，而乐工伶人地位很低，过去一直都是下九流行业。”

“下九流？”年年好奇，“是跟臭老九一样吗？”

安澜点头：“对，都是说身份卑微职业下贱。”

年年困惑：“可是，老师不是可好的工作吗？俺家的人成天都教我得尊敬老师，敢跟老师犟嘴就打。”

“嗯……”安澜卡了壳，不知道怎么跟年年解释当下这个特殊的年月所呈现出的特殊现象，因为他自己也身处其中，并且是受害者，他和年年一样无法理解这些现象。

好在年年不爱纠结跟自己没多少关系的事，看安澜为难的样子，他马上就改了问题：“你不是说教我《生查子元夕》嘛，咱开始吧？”

安澜点头，拿起毛笔开始写：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他写完，让年年过来仔细看：“这是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写的，意境特别美好，你读一遍。”

年年站在三斗桌前，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啊——，你咋给字写的这么好看啊？还是越来越好看，比我头一回看见那个信封上的字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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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轻轻呼了他后脑勺一下：“不许拍马屁，好好念诗。”

“没拍马屁，你就是写的可好看。”年年真心实意地又看了一会儿，才开始念，念到最后一句“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年年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他问安澜：“欧阳修的好朋友是没有了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诗人写东西，并不一定是针对一件具体的事情。”安澜说，“欧阳修这首词写的是人生苦短，时光易逝，很多我们习以为常、以为会永远陪伴我们的美好事物，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永远不会再来。”

年年更难受了：“俺伯俺妈会死，我会永远都看不见他们，再想，想死，也看不见他们了，是不是？”

年年说着就抽噎了起来：“我不想叫俺伯俺妈死，不想叫俺家的人死，谁都不想。”

安澜慌了，他捧着年年的脸揉搓：“年年，年年，这词不是这个意思啊，叔叔和阿姨那么年轻，怎么会死呢？”

“可是他们最后总会死，我肯定哪一天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再想他们我也看不见。”年年越哭越伤心，“那咋弄啊？我会可想可想他们，可想可想啊……”

安澜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年年抱起来在屋里转圈：“年年，不哭了，叔叔和阿姨现在都好好的，等你长到跟他们那么大，他们肯定还会好好的，你什么时候想看就能看见他们。”

“嗯？”年年止住了哭声，泪汪汪地看安澜，“我，我到跟俺伯样恁大，还能看见俺伯俺妈吗？”

“当然。”安澜帮他擦着泪说，“叔叔阿姨一看就很健康，他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到跟奶奶这么大都能看到他们。”

年年抽抽搭搭地眨巴着眼，想象自己长到跟三奶奶这么老了，田素秋和祁长寿还坐在院子里等他回家的模样，多少缓过来了些：“真的吗？我不叫俺伯俺妈死。”

安澜心思电转，想着怎么哄小孩，他走到桌前，单手拉过墨盒、纸张，拿起毛笔：“年年，我不是跟你讲了几句《三侠五义》的故事，你特别喜欢侠客吗？我再给你写一首大诗人李白专门为侠客写的诗好不好？”

“专门给侠客写的？”年年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他挣扎着下地，“将你写的这首《生查子》虽然可、可……光想叫人哭，可是可美，这个写侠客的诗美不美？”

“美。”安澜十分肯定地说，“比将那首《生查子》还美，不信你看看。”

年年刚伤心成那样，安澜也不敢纠正他《生查子》是词牌，词的正经名字叫《元夕》了，这点小事什么时候都能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小孩高兴起来。

他提笔开始写，还朗读出声：“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年年看着安澜写，也一字一句跟着念：“……，事了……衣去，深藏身与名。”

安澜即时教学：“fu衣去，拂，你看，提手旁，意思是用手轻轻地弹，或者轻轻擦拭。这首诗里，拂衣并不是真的弹掉衣服上的灰尘，而是以杀人后一点都不紧张、从容不迫离去的姿态，表示侠客来去如风武艺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