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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第1页）

晚上下班后，程斯语照例是先去医院看望陆川，确定他真的没事之后直奔回家。

今天小陆诚格外殷勤，不但早早做好了自己的功课，还在程斯语进屋时又拿拖鞋又递衣服的。程斯语知道，这孩子是被打怕了，最近都乖的像猫儿一样。虽然这并不是程斯语的初衷，毕竟在重压之下成长的程斯语还是希望小陆诚能有一点自由快乐的空间。可他现在心里依然很乱，也没有兴致去安慰关怀儿子。

更让程斯语意外的是，晚饭之后没多久，小陆诚竟然断了盆热水进来，说要给他洗脚。雨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打趣程斯语开始享儿子福了。在他追问之下这娘俩才说，原来是学校布置的课外活动作业，要求每个孩子给爸爸妈妈洗脚，深刻体会孝道。

对此雨萱是很坦然接受的，她跟儿子之间的相处向来亲昵如朋友一般，说说笑笑就完成了任务。可是程斯语不像她心思简单，总有些情愫在心间乱窜，他眼前看见的，脑海里琢磨的，是完全不同步的画面。好不容易配合儿子完成了作业任务，小家伙如释重负，程斯语却再次心情沉重。他像是下定了好大决心一般，离开了卧室。

陆千帆正在书房里看书写字。自从退休后就受到好友的邀请，要给s市法学院留下一本“大律师进阶秘籍”。他不想辜负后辈期望，也是真心想将自己的毕生经验和智慧传授给学生，这项工作想来有条不紊完成的一丝不苟。

门口，是端着一盆热水的程斯语。他的衬衫袖子挽到了小臂中间，一只胳膊上搭着一条新毛巾。

程斯语端着热水的手有些颤抖，站在门口定了定神，才敲门道，“爸，是我。”

“进来。”里面陆千帆的回复很干脆。

程斯语放下了水盆，小心开门。又端起水盆，闪身进了书房之后后脚一勾，很灵巧地轻声关门。

陆千帆一抬头看到他的样子有点滑稽，意外之余只觉温暖欣慰。

“你这是干什么？”陆千帆明知故问。有些话，总是从儿子嘴里亲口说出来比较好听。

程斯语难得语迟，有点扭捏着低头道，“您今天走那么远累了吧，热水泡脚解乏。”这是程斯语给自己找到的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以前你犯错时，我罚你跟着车跑，是不是也很累？”陆千帆满眼慈爱目光。

“还好……有点累。”程斯语觉得鼻子发酸，那时候总想着希望能快点长大，挨打受罚的日子真的很哭很难熬。他曾经偶尔希望自己能早点找到亲生的爸爸妈妈，至少可以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那时候的他未曾想到的是，他的长大意味着父亲的衰老，甚至可能永远的离开，更加不会想到，即便是又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他生命里千钧之重的定海神针依然是他的养父陆千帆。

“那你有没有恨过我？”陆千帆很配合的坐在了沙发上，这样的高度和程斯语蹲在地上抬起头来时只有些微的俯视。

程斯语却不抬头，他很认真的将陆千帆的双脚泡在了热水里，跟小陆诚对他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在他匆匆忙忙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人教过他，该怎样给长辈洗脚。要是程青川在旁一定会笑他笨手笨脚实在太蠢，当然是要先把热水撩在脚背上让人慢慢适应才最舒服。这样一脚踩下去，肯定很烫啊！

听到陆千帆的发问，程斯语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他甚至为自己一瞬间想要找到亲生父母逃离陆千帆的管教而惭愧不已。没有陆千帆就没有今天的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别说他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就算是从小跟在程青川身边长大，也未必有今日成就。

陆千帆双脚缓了好一会儿才在盆里踩实，故作严肃道，“口是心非，骗我的代价，你没忘了吧？”

“没，没骗您……就是有时候太累了，想偷会儿懒。”程斯语窘迫解释着。

陆千帆爽朗大笑，对着早已不是无知孩童的程斯语念叨着，“知道累才会勤奋，累了不能偷懒才会动脑子找些巧劲儿。不管做什么事情，道理都是一样的。”

程斯语抿着嘴唇不说话，良久用力点了点头。

“诚诚越来越大，心疼他宠爱他的人有很多，‘恶人’就只能你来做。”陆千帆抚摸着程斯语的脑袋，回家洗过澡的程律师没再打发胶，浓密的头发蓬松柔软，“错了就要罚，罚了就不能哄。你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看着、忍着，日后更加倍严厉地雕琢历练……直到有一天，他真的长大、懂事，你再跟他说这番话。”

“爸……”程斯语鼓起莫大勇气，试探着问陆千帆，“爸以前……会心疼吗？”一个捡来的孩子，一个基础薄弱时时刻刻需要费心提点的孩子，一个随时会犯错惹人心烦让人丢脸的孩子，父亲会心疼他吗？

“当然。”陆千帆无视程斯语欲哭无泪的表情，温厚的手掌拍了拍程斯语的肩膀，“不过你有时候太能忍了，我还以为自己罚得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