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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第1页）

如果说有人被程青川外表的英俊潇洒和风流倜傥迷倒，那一定是没见过他认真投入工作时的迷人样子。这一点，谭思琦见过，于是同样在s市属于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不顾一切睡了他，更在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给他生了个比他更加桃花泛滥的大儿子。陆千帆也见过，而后入眼入心融入生命，在彼此的相知相交中注定了守护一生。英明一世的卓大律师当年更是对这个小徒弟百般疼爱，用他老人家的话说，这孩子身上有耐人肉啊，男女老少谁见着能不喜欢呢，至少比他自己那混账儿子强多了，就连小帆呀也没他那么会撒娇讨巧。

不过好在当年的程律师心善，没再祸害更多人，直接华丽转身投入了娱乐圈。以色侍人换来的殷勤回报，不过是程家三少的手下留情。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当程青川又一次跟着陆千帆整理言辞对决前的策略文案时，昔日的璀璨年华重翻旧影，窗外的北欧风光旖旎恬静，若不是事关陆川和律所声誉，这绝对是陆千帆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美好片段，让他贪恋沉醉。

“你自己行么？”陆千帆纵使不忍心也不得不打破了这珍贵的气氛。

“当然。”程青川得意，“师父都说我过目不忘。几十年而已嘛，又不是上辈子的事。”

“好，我出去一下。”陆千帆终于发自内心的流露了一点点欣慰的笑。

那些年真的是他在守护程青川吗？连最憨厚的二师兄赵一平都常常怨念两句，说是师父偏心就算了，老人家嘛总会多疼疼没娘的孩子。可一贯端正持重的师兄也偏心，小师弟后来居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在是让二师兄没有存在感。

可是，真的只是大家都偏爱青川吗？

师父从事律师行当多年，一路辛劳奔波落下了许多病根，是青川夜夜起来给师父熬药，早上再回去眯一会儿养养精神，别人说他贪睡躲懒也从不解释。当年这傻小子不知道听谁说的五足虫泡酒能治风湿，想着师父总是腿疼，他知道师兄爱干净弄这些心里肯定不舒服，就自作主张在自己房间养了一大窝，后来因为养的实在太好五足虫繁殖能力又强，整个住处到处都爬满了五足虫……为此，卓奕铭当然是感激涕零——气得快要涕泪横流，于是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这不就是乡下到处可见的破虫子吗，养在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不说，还被人骗了那么多钱！出去别说是卓奕铭的徒弟，老子丢不起那个人！当年的青川呀，一面委屈巴巴地装可怜求饶，一面又把苦水咽回了自己肚子里——他会撒娇，却不会说是省下了自己的饭钱才买的这些金贵虫子让师父心里难受。

陆千帆偶尔回想起那段缺衣少食的日子，一文钱难道英雄汉，真不是说笑的。没有，就是没有，翻翻口袋比脸还干净，所有的钱都要攒着还债——哪怕他父亲不在了，师父也愿意为他父亲还债，只是可怜了青川，明明曾经也是家里的少爷啊。这样的日子平时还好说，一到年节更显凄凉，别人家的孩子好吃好喝好穿好戴，他和青川，以及师父家的大哥卓凯，能吃饱穿暖已经算是不错。

年关难过，要是有人惹了祸，这年可就过不去了。

惹祸精就是程青川吧？谁都会这么想。可偏偏，那次是陆千帆，年轻气盛的陆千帆。如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陆大律师也有冲动的青涩时光，本就没理的事情，偏偏又惹上了有权有势的人家。师父原本已经足够艰辛的面庞上，更刻上了几道不易察觉的难过。无论如何，卓奕铭总要保下自己的徒弟的，更别说他是故人之子。可世事无常，总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就算再努力也是徒劳无益。最终几番波折，青川找到了门路，可代价，却是要替人家的儿子拍一个足球影片的替身。用替身的愿意很简单，实在是太危险，稍不留心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甚至搭上小命。这么冒险的交易程青川是断然不会告诉师兄或者师父的，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不会答应。可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那样难度的动作他成功过，虽然差点儿扭伤了腰，可最终没事啊。

少年时的程青川是个足球天才，师从省队专业教练吴世达训练多年。练球耽误功课，卓奕铭没少为了这事儿罚他。可是没用。程青川就是喜欢踢球，踢得也实在太好，不仅是陆千帆和赵一平轮流帮他打马虎眼瞒着师父争取训练时间，就连那个直肠子的吴教练也舍不得他这难得的天赋，常开玩笑说老卓不要你了你就来跟我踢球吧，说不定咱就踢出亚洲走向世界了呢！

不过还没等到程青川踢出亚洲走向世界，就去拍了这个足球影片的替身。那时候的影视行业保障设施很不完善，几米高的台子带球飞身而下，帅是帅的，可是那么帅气的身影背后，是程青川毫无保留的重重跌落。什么保护气垫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根本是杯水车薪，陆千帆赶到时只能眼睁睁看着程青川如何摔在地上久久都爬不起来……直到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神色凝重的抬着程青川往车上搬。陆千帆看见那个调皮的小师弟勉强扯出的笑容，他的口型在说，师兄没事了，你别揍我啊！

……

多少年过去了，程青川的脊椎上仍保留着三根钢钉，腰际有两处骨头凸出。这个一向娇气又矫情的少爷从受伤到痊愈从未喊过一声痛，可是陆千帆知道，那种痛苦常人难以忍受，更不要说程青川差点儿落下了终身残疾。此后每过五年，程青川身后的钢钉都要重新调整替换，所受之苦陆千帆恨不能以身代之。从那以后陆千帆发誓，此生此世要用生命去守护这个师弟。他欠他的，一辈子。

后来条件好了，程青川又去美国动了一次手术，钢钉变得更加小巧，也不用再破皮拨骨的几年就重新替换。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小小的纳米芯片，随时可以监测程青川脊柱骨的老化磨损情况，非到万不得已无需再动手术经历那些不必要的痛苦。

念及于此，陆千帆突然眉头一紧。青川他，根本不能佩戴什么高科技电子设备，这会干涉他体内的纳米芯片工作。也就是说，程青川解下绳索给陆千帆的那一刻，就是把自己的生机分了一半给他。

两个人一条命，不过如此。

陆千帆踩在桦树林里的厚厚积雪咯吱咯吱，手中锋利的瑞士军刀微微颤抖。他的不孝子一时任性冲动，差点儿害死了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于是陆千帆也没有心思再耐心修剪手中的桦树枝条，这个混帐东西，缺的就是刻骨铭心的教训。

陆川在房间里等了很久很久，比起害怕陆千帆的严厉责罚，他更怕老爸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所以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陆川心里是有一丝窃喜的。

陆千帆告诉陆川在酒店后面的桦树林见面。他特别嘱咐儿子，不用穿的太多。

陆川不明所以，老爸向来是不喜欢男人穿的太过于臃肿的。而且温尔森气候特殊，虽然是冰天雪地，可是山峰屏障加上树木繁茂几乎很少有风，体感温度并不比s市更冷。虽然不知道老爸什么安排，陆川还是在这个敏感时期选择听话。

贴身的保暖内衣之外是专业的防风运动套装，换衣服的时候陆川不免自责：这套衣服还是出发前程爸给他买的，跟程斯语的那套一模一样。其实不只是这一套衣服，从小到大他的贴身衣物有许多都是程青川亲自给他买的，舒适保暖时尚美观缺一不可……这份细致心意很多女人都比不上的。

陆川早已哭红的双眼又一次湿润，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有点过分，怎么能拿生死去考验自己的父亲呢。毕竟老爸最后还是决定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了……程斯语也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在老爸面前争宠的行为？陆川觉得自己的小心眼真像个女人……啊不，连女人都不如，就像以前陆雨萱都没觉得父亲偏爱哥哥一些有什么大不了，她还是很开心快乐的长大了啊。

陆川到达桦树林的时候正看见陆千帆的背影，几年前还发色如墨的父亲不知何时有了花白的银丝。陆川不敢吭声，就在陆千帆身后默默站着，心道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父亲这几年加速衰老了吗？那几年在电视上看到的父亲，多么身姿卓越气质超然啊！

父子俩的距离不过几米，陆千帆很快就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你来了。”陆千帆慢慢转身，目光如鹰地盯着陆川。

“爸……我错了……”陆川突然觉得脊背发凉，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老爸的眼神，太瘆人了。

“我不是告诉你不用穿的太多么，”陆千帆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反正也是要脱的。”

“什么？”陆川意外。就算不是严寒刻骨，就算没有人来人往，可是这是户外啊，难道要在这揍他……某些部位……那不太合适吧。

“上衣脱了，一件，也不准留。”陆千帆的预期不容置疑。

“爸……”陆川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奈何父亲的眼神压迫感太强，他就是张不开嘴，最后只能无奈的脱了外套。

寒风瞬间冲向皮肤，陆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就在这时陆千帆开始向他走来，随着脚步踩雪的死亡前奏，陆川还是不得不脱下了带着毛绒内里的运动服上衣。

陆千帆手指捻了捻陆川身上的保暖内衣，“狼崽子的心，是捂不热的。这件衣服，你还好意思穿着吗？”

“爸，我冷，太冷了……”陆川被冻哭了，他搂着陆千帆的腿颤抖着认错，“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去跟程爸认错……”

几乎不假思索，陆千帆动手扯下了陆川的保暖内衣。两人挣扎之间，陆川就觉得自己冻僵了。

“爸，我会冻死的……”陆川哭哭啼啼，现在，他是真的害怕了。可是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程爸和程斯语能找到这里吗，他们还会不会愿意来救他啊。

“死了干净，反正你也不想活。”陆千帆蹲下身来将衣服叠好，他不喜欢一丝一毫的凌乱，更何况这是青川的心意。

陆千帆的话让陆川恐惧，而比这更绝望的，是陆千帆走向一棵高大的桦树底下放好了他的衣服，随后拿起早准备好的一堆桦树枝条中的一根，阔步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