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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生（第1页）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梨儿还没醒神就被门外一阵喧闹声给惊到，正听着有人提着自己的名字骂骂咧咧，柴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了开，惊得梨儿浑身一抖。

只见秋姨端着一个木制的大水盆，“哗——”的一下全泼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你这臭丫头，你以为自己是来这儿过什么神仙日子的？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干活，看我不一盆水给你泼清醒了！”

梨儿听着这话倒是觉得很吓人，可秋姨这一大盆水泼下来，却只让水沾到了她的一点儿裙角。

梨儿看着秋姨瞪着大眼抬着眉毛给她递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带着哭腔配合道：“对不起，对不起秋姨，您别生气，梨儿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收拾收拾出去干活。”说着还坐起来向前爬了两步假装用袖口去为秋姨擦拭溅湿的裙角。

这刚起身，秋姨就上前按下了她，小声道：“别急，丫头，先吃个馒头，别一会儿干活没力气了还要挨打。”正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布包递给她，嘴里大着声嚷着：“不愧是穷要饭的哈，睡过的地方都透着股子馊味儿，这洗过的衣服晒过的布不都给染臭了，给我收拾了干净再出来！”边说着边退出了柴房，带上了门。

梨儿来不及说感谢的话，却在心里牢牢记住了，她知道，这是自打她进了府后第一个确确实实对她好的人。自己现在没钱没势，也许不能报答什么，可此刻开始她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只会乞讨的小叫花子，而是成为了一个能靠劳力赚钱的人。哪怕是只能领到府里最低等的月银，那也是她已经能靠自己赚钱，不用再靠爷爷的乞讨度日的证明。她想，她应该很快就可以长大，很快就可以为一些事背负起责任，也能为一些事挣到一个结果了。

梨儿打开布包，除了馒头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可口的果子和一个小手帕。她不想叫秋姨为难，馒头就着果子一起吃下，又收好帕子，快速整理好后，就出了房间赶紧寻到掌事的婆子身边。那婆子正叉着腰呵斥着下人赶紧干活，感觉到有人来，微微偏头瞄了一眼，又把头回了过去，随即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哟，这不是打老爷父亲那儿带回来的……大小姐嘛，到我们这干苦力的地方做什么来了？来来来，快抬抬脚，别把您这干干净净的衣服给弄脏去了。”

还没等梨儿搭话，底下一个穿着黄衣搔首弄姿的丫头走了过来，领了那婆子的眼色，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起怪话：“可是彩花婆婆啊，她这衣服看起来也怎么不干净啊，像是被男人……那个过又丢进粪坑子里涮过一遭捞了上来的，这风一吹，把刚洗干净的衣服都熏臭了，要是弄臭了衣服，夫人肯定会骂死我们的，婆婆，我可不想挨骂，怎么办呀？”

“是呢婆婆，臭死了，让她走远一点啊，早上涂得脂粉都变臭了。”

“臭烘烘的人就该去洗粪桶，在这碍您的眼，她就是故意的，真是一肚子坏水儿！”

“听说夫人给她起了新的名字叫‘请离’呢，听这意思就是想让她快点滚蛋。这人好不要脸，居然赶都赶不走，还敢留在这儿啊？”

“对对，真是赖皮赖脸，快赶走她呀！”

丫头们一个个都抓紧了机会说她的不是，梨儿心里翻着白眼：是啊，这时候要是谁不跟着说上两句，改日被欺负的就会是那个不随着大流骂几句的人了。不过看这几个人张狂的样子，本身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婆子听着一个个都上赶着巴结自己，心里也是十分舒坦：“听到没，出了院子往最西南去，那儿就有个角落，去领你洗粪桶的‘肥差’吧。”

丫头们听着“肥差”二字，一个个捧腹大笑：“是够肥的啊，哈哈哈哈。”

这些人的笑声越听越刺耳，惹得梨儿心里烦，哪怕是在当乞丐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跟小孩打过架，没输过几次。之前那都是高过自己几个头的大人，当然打不过，但这些跟她年龄相仿的小丫头们，干得最粗的活不过是洗洗衣服扫扫地，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就算是刚挠上几下就被这些人联手按下了，那也算是雪了耻了，不亏。

想到这儿，梨儿撸起袖子就准备去好好争执一番。没想到在这喧嚣之时，人群中竟站出一个穿着绿衣的女孩，缓缓走到梨儿身边，在那些人嘈杂的闲言碎语中，扶住她的手臂贴耳低声道：“你是想再被抓去痛殴一番吗？“说完接着又将身子退回了些：“你是梨儿吧，我叫凛悠然，有事找你，跟我过来吧。”接着这人竟直接将梨儿从人群中拉走。

梨儿脑子一空，懵懵的，不受自己控制般的就被人拽走了。怎么会有一个丫头敢从刚才的场景中抽身，挺身做一个维护自己的独立人啊？

凛悠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怕她忧心，便安慰道：“别怕，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为了陌生人做能力之外的事，性格使然罢了。管事的那个姓程的彩花婆婆是我娘，她不会罚我什么的，底下的人也不敢说什么。你的嘴唇都干裂了，怕是从昨天进府就没喝上一口水吧，再别说洗把脸了。怎么？想一会儿去井边打发吗？现在你只管跟我走，我替你找点像样的衣物替换。只有你的体力和体面跟上了，才不会有人那么轻易找你什么事。”

凛悠然说得好似风轻云淡，梨儿却感觉受了极大的恩惠：“谢谢这位姐姐，梨儿会记得你的帮助。我会报答的。”

悠然却道：“报答？哼，能活下来再说吧。”

纵使一进府就有人告诉过自己这句话，但在梨儿真切感受到这府里任何一个下人都知道自己在这个府里生存会有多不易的时候，也是会有些震惊。难道自己的命真是时刻都悬在崖边摇摇欲坠，随时有人可以把她一脚踢下悬崖，轻易夺去她生存的权利的吗？

“你走不走，立在原地做什么？”悠然回头看着呆傻在原地的梨儿，皱起眉厉声责问道。

梨儿一惊：“是啊，我立在原地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与其一直困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如找寻新的目的地，向前进，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在哪儿落脚。”梨儿如是想着，也算是自己给自己喂了一颗定心丸，她自我安慰着：“不如边走边看吧。”小跑着快步追上了悠然。